春之乐

刘益玎
  朋友们，是春天了，侧耳倾听，春之乐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多少料峭与明媚。
  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是黎明前的咆哮。定音鼓的节奏如心跳，低音提琴的嘶鸣撕裂冰封的河床，木管的尖叫如带血的黎明。艾青的诗句在蛮荒的乐声中升起：“在东方的深黑的夜里，爆开了无数的蓓蕾。”斯特拉文斯基乐声中的春天是一场献祭，是生命与死亡的角力，是大地最深处的呐喊。所有凋零的都将复生，所有寂静的终将轰鸣。
  维瓦尔第的《春》恰似凌晨5点的光。小提琴的颤音像露珠滚落，轻轻敲开大地的门扉。弦乐跳跃，仿佛云雀振翅，啄破冬日的冰层。三连音如溪水流淌，漫过苔藓的纹路，春天的橄榄林与苜蓿田在音符中交织，灵动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艾略特在《荒原》中低语：“4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可维瓦尔第的春天却温柔如初，用音符编织出轻盈的梦，梦如花般盛开。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在拉赫玛尼诺夫《前奏曲Op.32 No.5》中，春天的气息如诗般流淌，仿佛普希金笔下的文字化作了音符。尽管作曲家未曾明言，这首乐曲是献给春天的，但每一位聆听者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春日气息。温柔的旋律与丰盈的和声，轻轻描绘出大地苏醒的画卷。指尖下的钢琴声，拂过沉寂的原野，唤醒沉睡的根芽。生机在每一寸空气中跃动。尾声的宁静，则如普希金在诗歌《春天》中低吟出的春日景象：你是大自然的盛宴，你是生命的复苏。
  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在正午的阳光下升起。双簧管的旋律如新生的草叶，从冻土中探出头来，中提琴的低吟铺就一片柔软的绿茵。定音鼓的闷雷滚过天际，大提琴的节奏却如农夫的手，坚定地播下希望的种子。华兹华斯的诗句在乐声中回荡：“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可贝多芬的春天从不孤独，它是大地的合唱，是万物生长的力量，是来自四季的第一个恩典。
  舒曼的《春天交响曲》在暮色中低语。圆号的音色穿过薄雾，长笛的碎音如星子洒落，单簧管衔着新叶掠过竖琴的涟漪。调性的突变撕开残冬的帷幕，春天的脚步在乐句中愈发清晰。海子的诗在音符间跳跃：“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舒曼的春天里，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柴可夫斯基的《四月—松雪草》与《花之圆舞曲》相继在夜色中绽放。精灵般的旋律如松雪草的嫩芽，轻轻推开冰雪的覆盖；圆舞曲的节奏是花瓣的旋转，跳跃着孩童般的俏皮。柴可夫斯基在音乐中构建了一场华丽的春日晚宴，大地与花朵共舞欣喜，生命与希望对酒当歌。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中写道：“时间与钟声埋葬了白天。”而柴可夫斯基的春天却让时间停驻，让钟声化作花开的声响。
  春之乐，是斯特拉文斯基的狂野，是维瓦尔第的轻盈，是贝多芬的力量，是拉赫玛尼诺夫的清新，是舒曼的温暖，是柴可夫斯基的绚烂。它是轰鸣，是荒原，是云朵，是复活。它是大地苏醒的呼吸，是生命不息的律动。在这春意盎然的季节里，我们又可以谱写新的音乐了，愿被世界以爱的耳语铭记。

  《 人民日报 》( 2025年02月14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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