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主动打流感疫苗了 | 记者过年

2024年10月24日，一位居民正在杭州市拱墅区文晖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流感疫苗。视觉中国|图

“今年得流感了吗？”
每到冬天流感季，跟妈妈打电话开头我总会问这么一句，成了一个固定仪式。所幸，这两年我听到的答案都是“没有，很好”。
从2023年秋天开始，我连续两年带着妈妈接种流感疫苗，“应该打流感疫苗”这件事也慢慢进入她的意识中。过年期间，听到大S流感并发肺炎去世的消息，除了震惊和悲伤，妈妈还疑问：不知道她打流感疫苗了吗？
我一直觉得，“流行性感冒”这个名字太有伪装性，像是披着羊裘的豺狼，容易让人以为只是感冒的一种，我妈也是持这种想法。但实际上，流感和感冒完全不同，相比感冒，流感由流感病毒引起，症状严重，一般会高烧、肌肉酸痛、咳嗽等。
生活在老家的一些亲戚联系紧密，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一周总能聚在一起聊聊天，自然也为病毒传播制造了土壤，2023年春天，几家人接连患上甲流。我妈也不例外，高烧38摄氏度以上两三天，水泥封鼻，嗓子沙哑，说话都费劲，甚至她自己感觉，这次流感导致嗅觉大不如前，“臭袜子的味道都闻不到了”，为此还专门就医，过了大半年才慢慢缓解。
这次经历也让我更加担心。发表在《中国流行病学》杂志的中国10省市严重急性呼吸道感染住院病例哨点监测数据表明，成年人流感住院病例主要集中在≥65岁组，占47.1 %；罹患流感后，急性心梗住院的风险也将上升6.05倍。虽然我妈五十有余，但她有高血压这些基础病，应当也算“高危人群”。
一直以来，妈妈不愿打流感疫苗，原因有二：一是觉得流感就是场感冒，没必要打疫苗，“是药三分毒”，打了说不定还有副作用；二是觉得即便得了流感，不过是难受几天，吃吃药，药费钱可能还没打疫苗钱花得多。
做医药健康报道，关于流感疫苗的证据我能信手拈来——当流感疫苗与当前传播的流感病毒相匹配时，可将流感疾病的风险降低40%至60%，也可能减轻病情的严重程度，降低严重并发症和需要住院治疗的重疾风险，而且流感疫苗也是安全的。
接种流感疫苗排上日程，刻不容缓。2023年国庆节，我先跟妈妈提出这个想法，或许是上次甲流的经历，让她对流感的威力有了全新认知，对流感疫苗的态度不算积极，但也不排斥。
我内心清楚，“道理都懂”与“愿意去做”之间横亘着一道鸿沟，父母抑或年轻人，都是如此。有一次参加一场预防免疫学的会议，午餐时候，记者同行聊起流感疫苗接种率低，我借机询问桌上有谁接种了流感疫苗，结果是大家都觉得有必要打，但没有一人接种。
妈妈模糊的态度恰好是个机会，我当即向接种点预约下午接种，带上我妈去接种流感疫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疫苗的人不算多，除了我们，还有一对父女来打流感疫苗，一问，也是孩子说服来打疫苗的。我填了单，缴了费，对她一摊手说：“钱都花了，也不能退了。”她虽然嘴上 “不情愿”，但看到我陪在身边，明显放松了许多。打完疫苗后，我还特意叮嘱多喝水、注意休息，避免出现副作用。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是流感疫苗有点像每年都要从头开始的长跑。流感疫苗生产所用的毒株，来自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由于流感病毒不断演变，世界卫生组织每年举行两次流感病毒疫苗组分会议，一次针对南半球，一次针对北半球，公布对应的流感疫苗病毒成分。而且，流感疫苗的有效期也只有一年，需要每年接种。
第二年能不能接着去打疫苗，第一年的情况很重要。我当然知道流感疫苗的保护率有限，大概只有50%，所以一开始，我就避免跟她说“打了疫苗就能不得流感了”这种话，担心万一这年得了流感，第二年就不想接种疫苗了。
那个冬天，我们小区不少人都中招了，但妈妈平安度过了流感季。虽然不能说完全是疫苗的功劳，但这无疑增强了妈妈对疫苗的信心。
意外还是来了。妈妈看到一条新闻，2024年8月，赛诺菲决定暂时停止流感疫苗在中国的供应和销售，这刚好是我和妈妈接种的疫苗。网络上流传的文章还将这件事与“韩国80多人接种流感疫苗后死亡”关联起来，话语之间透露出的“阴谋论”让我也慌张，更主要是害怕她不愿意再接种疫苗了。
2024年秋天，我再次提出带妈妈打流感疫苗的建议。显然她并没有受到这条新闻的影响，“去年打了疫苗，确实没感冒，看来还是有点用”。这次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主动和我一起去打疫苗。
妈妈算了一笔账，2023年接种流感疫苗花160元，2024年只花120元，如果真得了流感，达菲、速福达的价格远超这个数，何况还要自己受罪。这道数学题像是她在菜市场砍价，风险概率换算成了冬瓜与白菜的差价。
对许多人而言，价格仍是是否接种的重要因素。以前采访遇到一些基层医疗机构，我都会问起当年流感疫苗的接种情况，他们发现，因为意识上升、疫苗价格下降，接种的人比往年多了起来，尤其是有免费接种政策的地方，免费人群的接种率能过半。
现在有更多地方将流感疫苗纳入了免费接种范围，60岁或65岁以上的老年人都能免费接种，不仅是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还有浙江、河南、西藏的一些地方，包括我老家70岁以上的老年人也可免费接种。
春节家庭聚餐上，除了聊些八卦，流感也是热门话题，我妈成了“疫苗宣传大使”，不少亲戚都打算来年秋天也去接种流感疫苗。
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
责编 曹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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