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8岁女孩少年宫失踪,失联7天给爸爸7次托梦:爸爸冰柜里好冷
第七天了。北京的秋天,清晨的冷气像稀薄的冰,贴着窗户渗进来。
陈阳又一次从梦中惊坐起来,汗水浸透了他睡衣的后背,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块深色的烙印。
“冰柜……”他喃喃自语,瞳孔是涣散的,里面映不出我的脸,只映着他自己的恐惧。
“爸爸,冰柜里好冷。”
这是他第七次,重复同一个句子。
同一个梦。
我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夜未睡。
手里的平板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市局发布的寻人启事,我女儿安安的照片,笑得像一颗饱满多汁的石榴。
八岁,穿着她最喜欢的蓝色舞蹈裙。
失踪地点:城西少年宫。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件与我无关的、正在碎裂的陈设。
我们结婚十年,从没像现在这样,在同一个空间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林舒,”他声音嘶哑,带着哀求,“我求你,我们再跟警察说一次,就说这个梦。”
我把平板电脑熄屏,房间里最后的光源消失了。
黑暗里,他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陈阳,警察是唯物主义者。”我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他们要的是线索,不是梦境。”
“可这是安安给我托的梦!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们!”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朝我走过来。
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水、恐惧和彻夜未眠的酸腐气味。
我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
这个动作很轻微,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像一声响亮的耳光。
他的脚步停住了。
我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也隔着一个叫“小安”的陌生女人。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
不,应该说是安安失踪的第五天。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整个北京城都泡在灰色的水里,像一张被浸湿的旧报纸。
搜救的黄金72小时早就过了,希望的烛火,被这盆冷雨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我坐在车里,看着雨刷徒劳地刮着玻璃,就像我徒劳地一遍遍刷新着手机里的失踪儿童信息平台。
陈阳的手机就放在副驾上,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打车软件的推送。
“您与常用同行人‘小安’已累计同行15次,解锁亲密好友徽章。”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雨点砸在车顶上,密集得像鼓点,敲在我每一根神经上。
小安。
安安。
我女儿的小名。
他把那个女人的备注,设成了我女儿的小名。
那一刻,我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背叛。
我的心脏像被瞬间抽干了水分,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沉沉地坠在胸腔里。
我划开他的手机,没有密码。
我们之间,曾经有过这种虚假的、不堪一击的信任。
聊天记录的第一页,置顶的,就是“小安”。
点进去,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在安安失踪那天下午四点半。
陈阳发的:“宝贝,我临时有点事,今天不能去接安安了,你跟老师说一声,让她在活动室多待一会儿,我处理完马上过去。”
对方回了一个“好”和一个亲吻的表情。
下午四点,是安安舞蹈课下课的时间。
而陈阳口中那个“临时有点事”,就是和这个“小安”在一起。
他们的聊天记录,像一部劣质的言情剧。
从工作日的午餐,到深夜的晚安。
从他抱怨我的“冷静和无趣”,到她赞美他的“成熟和担当”。
我一页页地翻,面无表情,像一个法官在审阅卷宗。
里面有张照片,女孩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背景是陈阳办公室的落地窗。
她是他的实习生。
我关掉手机,把它放回原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陈阳会准时出现在少年宫门口。
我的安安,就不会失踪。
因果关系,逻辑链条,清晰得像一道法律题。
现在,是第七天的清晨。
陈阳还站在我面前,执着于他那个荒诞的梦。
“林舒,你信我一次。”他几乎是在恳求。
我站起身,绕过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晨光刺眼,我眯了眯眼。
楼下,停着两辆警车,红蓝色的警灯无声地旋转着,像两只沉默的眼睛。
“陈阳,”我转过身,逆着光,他看不清我的表情,“你最后一次见安安,是什么时候?”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就是……就是那天早上,我送她去的少年宫。”
“你答应她,下午四点去接她。”我说,不是问句,是陈述。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开始躲闪。
“我……我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
“会议记录,我看过了。”我打断他,“那天下午,你根本没有会。你三点半就离开了公司。”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像被戳破的谎言,露出了里面肮脏的棉絮。
“你去见了谁?”我一步步逼近他。
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安’。”我替他说了出来。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床沿上,跌坐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震惊、羞愧,还有一丝被拆穿后的恼怒。
“你……你看我手机了?”
“证据就在那里,看不看,它都在。”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
“我不是故意的,林舒,我真的……”
“你不是故意的?”我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你不是故意把她的备注设成我女儿的小名?你不是故意为了陪她,而让我女儿一个人在少年宫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根据警方的监控,安安在少年宫门口一直等到快六点,天都黑了,她才一个人离开。
然后,她就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的监控盲区。
“我错了,林舒,我真的错了!”他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踩了壳的蜗牛。
“你的‘错’,代价是什么,你想过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骨髓。
他开始哭,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冷冷地看着。
我不是善良,我是不喜欢脏。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无用的液体。
它洗刷不掉罪恶,也换不回生命。
门铃响了。
是负责我们案子的张警官。
我走过去开门,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林舒女士,陈阳先生。”张警官一脸疲惫,眼窝深陷,“我们又排查了一遍少年宫附近的监控,还是没有新发现。”
陈阳从卧室里冲出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警官!我昨晚又梦到我女儿了!”他抓住张警官的胳膊,情绪激动,“她跟我说,她在冰柜里!很冷!”
张警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同情。
他拍了拍陈阳的肩膀:“陈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梦境不能作为……”
“城西,有个废弃的冷库。”我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离少年宫大概三公里,以前是个食品加工厂,后来倒闭了,一直荒废着。”我说。
张警官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做律师的,之前代理过那个厂子的破产案。”我平静地解释。
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
在陈阳第七次说出“冰柜”这个词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自动检索我记忆里所有与“冰柜”、“冷库”、“制冷设备”相关的地点信息。
这是我的职业本能。
不相信眼泪,只相信逻辑和证据。
张警官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身后的同事说:“小王,带几个人,跟我去城西那个废弃冷库看看。”
“头儿,这……”
“去!”张警官的语气不容置疑。
警车呼啸而去。
我和陈阳,被留在了这个巨大的、空洞的房子里。
等待,是最残忍的凌迟。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你的心上来回地割。
陈阳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在头发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
安安失踪后,家里的阿姨被我辞退了。
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我拿出两个鸡蛋,一小把面条。
水烧开,下面,打进蛋花。
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安安最喜欢吃我做的鸡蛋面。
她说,妈妈做的面,有太阳的味道。
面好了,我端了一碗,放在陈阳面前的茶几上。
“吃点东西吧。”我说。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又看看那碗面。
“林舒,你……还愿意给我做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我只是不想在警察回来之前,家里多一具尸体。”我转身,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我坐在他对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面条很烫,但我感觉不到。
我的味觉,似乎也跟着安安一起失踪了。
陈阳没有动。
他就那么看着我,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面碗里,溅起小小的、无声的水花。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像个坏掉的复读机,只会重复这三个字。
我放下筷子。
“陈阳,我们谈谈。”
他抬起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
“等安安回来,不管……不管结果如何,”我说到“结果”两个字时,心脏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我们离婚。”
他身体一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这是他罪有应得。
“家里的财产,我一分不要。”我继续说,语气像在宣读一份法律文件,“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我只要安安。”
如果她还回得来的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看着我。
“在安安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我们要扮演好一对恩爱、焦急、团结的父母。”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在失踪之后,还要背上一个‘父母失和导致无人看管’的标签。我不想让那些媒体,用他们肮脏的笔,去消费我们的家庭悲剧。”
我看着他:“这是我们作为父母,最后能为她做的一点事。你,能做到吗?”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这算是一个口头协议。”我说,“等一下,我会拟一份书面的,我们需要签字。”
他苦笑了一下:“林舒,你连离婚,都像在签合同。”
“婚姻,本来就是一份合同。”我纠正他,“只不过,你单方面违约了。”
违约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
包括我们的女儿。
电话响了。
是张警官。
陈阳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扑过去抢在我前面接了电话。
他按了免提。
“陈先生,林女士……”张警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的疲惫。
“你们……来市局一趟吧。”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去市局的路上,陈阳开车。
他的手抖得厉害,方向盘都握不稳。
我一言不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北京的秋天,天高云淡。
可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法医鉴定室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得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张警官陪着我们,表情凝重。
“孩子……是在冷库最里面的一个废弃冰柜里发现的。”他艰难地说,“没有外伤,初步判断是……冻死的。”
“冰柜的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是意外,还是……”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冷静。
“还在调查。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冰柜上也没有发现除孩子之外的指纹。”
陈阳的身体,靠着墙,慢慢地滑了下去。
他蹲在地上,像一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虾,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像水泥一样,封住了他的喉咙。
我走到那扇白色的门前,停下。
“我想,一个人进去。”
张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陈阳,点了点头。
门开了。
我走了进去。
安安躺在一张不锈钢的停尸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我走过去,伸出手,指尖颤抖。
我慢慢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是她。
我的安安。
她的小脸冻得发紫,嘴唇乌青。
眉毛和睫毛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冰雪娃娃。
那么安静,那么乖。
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怕我手上的温度,会惊扰了她的安眠。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无声地,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不是不痛。
我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的伤口,都藏在最深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见。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真正地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能支撑你走下去的,只有你自己。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我不知道。
等我出来的时候,腿是软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扶着墙,才没有倒下。
陈阳还蹲在原地,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我走到他面前。
“陈阳,起来。”
他没有反应。
“起来!”我加重了语气。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空洞,死寂,像两口枯井。
“是我害死了她。”他一字一句地说,像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是我,害死了安安。”
“是。”我看着他,没有否认。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像这样,当一滩烂泥,等着被愧疚和自责淹死。”
“第二,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找出凶手,为我们的女儿报仇。”
“你选哪个?”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那光亮,是恨。
对凶手的恨,也是对自己的恨。
他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选……第二个。”
我点点头。
“很好。”
“从现在开始,收起你那没用的眼泪和忏悔。”
“我们要做的,不是哀悼,是战斗。”
从市局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们没有回家。
我让陈阳开车,去了他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要见那个叫“小安”的女孩。
张警官给了我她的联系方式和基本信息。
她叫安琪,二十二岁,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陈阳的公司实习。
我给她发了条短信。
“我是陈阳的妻子,林舒。想和你聊聊,关于安安的事。”
她很快就回了。
“林姐,对不起,我……”
“半小时后,公司楼下,星巴克。”我没有给她解释和道歉的机会。
我们到的时候,安琪已经在了。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的拿铁。
看到我们,她立刻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比照片上更年轻,也更憔悴。
眼圈是红的,显然哭过。
我示意她坐下。
我和陈阳,坐在她对面。
像一场三方会谈。
或者说,一场审判。
我开门见山:“安安失踪那天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陈阳和你在一起。你们在哪?做了什么?”
安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看了一眼陈阳,陈阳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看我。
“我们……我们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房间是你开的,还是他开的?”我继续问。
“是……是我。”
“为什么?”
“陈……陈经理说,他用身份证不方便。”
我点点头,在心里记下这个细节。
“你们聊了什么?”
安琪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具体。
“没……没聊什么特别的。”
https://p3-sign.toutiaoimg.com/tos-cn-i-axegupay5k/1038ca62bc154fdc8883339aab2984b1~tplv-tt-large.image?_iz=30575&lk3s=06827d14&x-expires=1766111202&x-signature=pwa1gGVBrwvGy5swl40YTO%2F8r7Q%3D
“我想听细节。”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安琪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说……他说他工作压力很大,说他在家里感觉很压抑,说……说和你已经没有感情了,正在办离婚。”
“他说,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太阳,觉得……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
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原来,在陈阳的叙事版本里,我是一个让他压抑的、没有感情的妻子。
而这个年轻的女孩,是他的太阳。
多么可笑。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要去少年宫接女儿?”
安琪摇摇头:“没有。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安安是你们家阿姨在接送。”
“那条让他转告老师晚点去接的信息,是他让你发的?”
“不是,”她连忙摆手,“是他口述,我用我手机发的。他说他手机快没电了。”
又一个谎言。
他的手机,电量是满的。
他只是不想,在他的手机里,留下任何他联系过安安老师的痕迹。
他在为他的出轨,做着最精密的风险规避。
却把他唯一的女儿,暴露在了最大的风险之下。
“林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安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如果我知道安安在等他,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留下来的。”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我递给她一张纸巾,“道歉没有用。”
她接过纸巾,愣愣地看着我。
“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在你们交往的过程中,陈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行为异常的竞争对手、心怀不满的下属?”
安琪想了想,摇摇头:“我……我不太清楚。他很少跟我聊工作上的事。只说过……最近在跟一个项目,竞争很激烈,对手公司好像……手段不太干净。”
“哪个项目?哪个公司?”
“好像是城西那块地的改造项目,对手公司叫……叫‘辉煌建设’。”
城西。
又是城西。
安安被发现的废弃冷库,就在城西。
这会是巧合吗?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陈经理最近好像手头很紧,他……他还问我借过钱。”安琪的声音越来越小。
“借了多少?”
“十万。”
陈阳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安琪。
而我,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我们家的财务状况,我很清楚。
陈阳年薪百万,我作为律所的合伙人,收入也不比他低。
我们没有任何贷款,没有任何高消费的习惯。
他根本不可能缺钱。
除非,这笔钱,有别的用处。
一个不能让我知道的用处。
“钱,你借给他了吗?”
安琪点点头:“借了。我是用我的消费贷套现给他的,他说……下个月发了奖金就还我。”
我看着陈阳,他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钱呢?”我问他。
“我……”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一遍,钱呢?”
“我……我还赌债了。”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赌债?”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审视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半年前。”
“输了多少?”
“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两百多万。”
两百万。
我放在他那里的、准备给安安上国际学校的钱。
全被他输光了。
他还不起,所以开始骗身边的人。
骗这个刚出社会、对他充满崇拜的年轻女孩。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曾经以为,我嫁给了一个虽然有些缺点,但本质上还算可靠的男人。
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现在,这层虚伪的画皮,被血淋淋地撕开了。
里面,是谎言,是背叛,是赌博,是肮脏不堪的欲望。
而我的女儿,成了这一切的牺牲品。
“林舒,我……”陈阳想解释。
“闭嘴。”我打断他。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份协议,放在桌子上。
“安琪小姐,谢谢你今天提供的信息。这些对警方破案,可能很有帮助。”
“至于你和陈阳之间的事,是你们的私事,我无权干涉。”
“这十万块钱,我会替他还给你。从此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我的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在找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之前,必须履行的义务。
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和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和一个被蒙骗的女孩身上。
安琪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感激,也有一丝敬畏。
她点了点头。
我转向陈阳。
“这份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
他拿起那份被我命名为《关于安安身后事宜及双方责任义务的约定》的文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第一条:在案件侦破及相关法律程序结束前,双方必须在所有公开场合维持夫妻关系,共同应对媒体及亲友。
第二条:双方必须无条件配合警方的一切调查,并共享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信息。任何一方不得隐瞒、谎报。
第三条:陈阳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并承担安安的全部丧葬费用。
第四条:陈阳必须将其所有社交账号、通讯软件密码、银行卡密码告知林舒,并接受林舒的随时监督。
第五条:本协议自签字之日起生效,任何一方违约,需向对方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一千万元。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脸色越来越白。
“林舒,你这是……在审判我。”
“不,”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签,还是不签?”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一个罪人的画押。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像要凝固。
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陈阳的手机和电脑。
在他的网银记录里,我找到了那家线上赌博网站的转账记录。
在他的浏览记录里,我找到了他搜索“如何快速借到大额现金”和“赌博欠债被追杀”的痕Gg。
他的人生,在过去的半年里,已经滑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而我,一无所知。
或者说,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忙于我的工作,我的案子,我的成功。
我以为,一个稳定的家庭,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只要定期保养,就可以一直运转下去。
我忽略了,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变量。
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妈。
“舒舒啊,我听你张阿姨说,安安她……”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我没事。”我说。
“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外孙女啊!”我妈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
“妈,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晚点打给你。”我挂了电话。
我不能哭。
至少现在不能。
眼泪是留给弱者的。
而我,必须是那个强者。
我要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
我把所有找到的线索,都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文档,发给了张警官。
包括陈阳的赌博史,他的债务情况,以及安琪提到的那个“辉煌建设”。
张警官很快回了电话。
“林律师,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太重要了。”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我们马上去查那个‘辉煌建设’和那个赌博网站。”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张警官顿了顿,“我们查了那个废弃冷库的监控,虽然很模糊,但我们发现,在安安失踪那天下午,有一辆辉煌建设的工程车,在冷库附近出现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外失足,或者随机的绑架案。
这很可能是一场,蓄意的、针对陈阳,或者说,针对我们家的报复。
而安安,成了这场报复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阳,像两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白天,我们去殡仪馆,处理安安的身后事。
我们一起挑选墓地,一起挑选小小的骨灰盒。
我们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
在他们面前,我挽着陈阳的胳膊,他搂着我的肩膀。
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对被悲伤击垮,但依然相互扶持的夫妻。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体之间,隔着冰冷的协议和无法逾越的背叛。
晚上,回到家,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他睡客房,我睡主卧。
他会默默地做好饭,然后放在餐桌上,等我吃完,再默默地收拾。
他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会把安安的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就像她只是去上了个学,很快就会回来。
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执行他的赎罪。
我没有阻止。
这是他欠安安的。
安安的葬礼,定在周六。
那是一个晴天。
我妈来了,哭得几度昏厥。
她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舒舒,你要挺住啊,你不能倒下。”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了。
像一个被挖掉的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葬礼上,陈阳作为父亲,致悼词。
他站在台上,拿着稿纸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开口,就哽咽了。
“我的女儿,安安,她喜欢跳舞,喜欢画画,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她总是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超人,可以保护她。”
“可是,我这个超人,却把她弄丢了。”
他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台下,一片啜泣声。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知道,这些眼泪,是真的。
这份痛苦,也是真的。
但这并不能,抵消他犯下的错。
葬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去了安安的墓地。
墓碑上,是她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
我放下一束她最喜欢的白百合。
“安安,”我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妈妈在这里。”
“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找到那个坏人,让他付出代价。”
“你在那边,要乖乖的,不要怕黑。”
“下辈子,不要再做妈妈的女儿了。找一个,更称职的妈妈。”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像女儿在回应我。
我终于,控制不住地,靠在墓碑上,放声大哭。
把这十几天来,所有的痛苦、绝望、愤怒、悔恨,都哭了出来。
哭到最后,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陈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巾。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安安小时候戴过的一个玉坠。
那是安安的奶奶留给她的,说可以保平安。
他把玉坠,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安安,爸爸对不起你。”他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墓碑,“爸爸是个混蛋,是个懦夫。”
“如果有来世,爸爸给你当牛做马,来还这辈子的债。”
他一下一下地,用头撞着墓碑。
发出沉闷的、令人心碎的声响。
我没有阻止他。
有些痛,必须要亲身经历,才能刻骨铭心。
那天晚上,张警官来了电话。
“林律师,案子有重大突破。”
“我们查到,辉煌建设的老板,叫赵辉煌。他和陈阳,是大学同学,也是当年城西改造项目的竞争对手。”
“最重要的是,我们查到,赵辉煌在三个月前,曾经在那个线上赌博网站,输给过一个ID。”
“那个ID,就是陈阳。”
我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陈阳赢了赵辉煌的钱?”
“不是赢,是骗。”张警官的声音,很严肃,“我们请技术专家恢复了数据,发现陈阳在和赵辉煌对赌的时候,使用了作弊软件。”
“他骗了赵辉煌,整整五百万。”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以为,陈阳只是一个愚蠢的、被欲望控制的赌徒。
我没想到,他还是一个骗子。
“赵辉煌发现被骗后,找人威胁过陈阳,让他还钱。但是陈阳一直拖着,还不上。”
“所以,安安的失踪……”
“我们有理由怀疑,是赵辉煌为了报复陈阳,或者说,为了逼他还钱,而策划的绑架。”
“只是,可能在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我挂了电话,浑身冰冷。
我走到客房门口,门没锁。
陈阳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这几天,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剩下一种,荒芜的平静。
我们这段婚姻,就像一栋外表华丽,但地基已经被蛀空的房子。
安安的死,是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房子塌了。
我们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第二天,警方对赵辉煌实施了抓捕。
审讯很顺利。
赵辉煌承认了,是他派人绑架了安安。
他的目的,只是想吓唬一下陈阳,逼他还钱。
他让手下把安安关在那个废弃冷库里,想着关一天就放出来。
可他没想到,他那个手下,是个瘾君子。
绑架了安安之后,他把安安锁在冰柜里,就拿着赵辉煌给的钱,去吸毒了。
然后,他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安安,早就没救了。
一个因为贪婪而设下的骗局。
一个因为愤怒而策划的报复。
一个因为毒品而造成的疏忽。
这一个个肮脏的、自私的理由,像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最终,绞死了我那无辜的、年仅八岁的女儿。
多么荒唐。
多么可笑。
尘埃落定。
赵辉煌和他的手下,被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陈阳,因为赌博和诈骗,也被另案处理。
我作为他的妻子,也作为他曾经的辩护律师,给他请了最好的律师。
不是因为我还爱他。
而是因为,这是我们那份协议里,没有写明的,最后一条义务。
我要让他活着。
活着,去承受这份永无止境的、日夜噬心的煎熬。
这比死,是更残忍的惩罚。
我搬离了那个充满回忆,也充满痛苦的家。
我把房子卖了,钱捐给了一个儿童保护基金会。
我辞掉了律所的工作,开始一个人,去旅行。
我想去看看,安安画里那些她想去,却再也去不了的地方。
我想替她,走完这未竟的人生。
我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
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感觉,安安就在我身边。
她会变成风,拂过我的脸颊。
她会变成雨,落在我的肩上。
她会变成阳光,温暖我的手心。
我知道,她没有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
一年后。
我收到了陈阳从监狱里寄来的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
“林舒,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来等你。”
我把信,烧了。
没有下辈子了,陈阳。
我们这辈子,已经两清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的时候。
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你真的以为,你女儿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吗?”
“去查查陈阳半年前,为了拿到城西项目,到底牺牲了什么。”
我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攥紧了。
那个早已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手上。
我仿佛又听见了安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
“妈妈,天亮了。”
内容来源于51吃瓜网友投稿
页:
[1]